大河美术专访Mr.陈:“国宝帮”伤及中国文化根基



时间:2018/3/17 22:11:12 文章来源:陈履生美术馆 

  熟悉艺术圈的朋友几乎都知道他的名字,但大多数人把他当做理论家。一直从事美术理论研究的他,曾担任中国国家博物馆副馆长。除此之外,他还是书画家、摄影家、收藏家和策展人,在诸多领域达到了令人钦佩的高度,是名副其实“跨界”大家,他就是陈履生。

  3月12日,由陈履生先生主导策划的“中国汉画大展”在北京开幕,共展出汉画拓片587件(套),展览面积近万平方米,是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汉画拓片专题展览。展览一开幕,就引发关注。记者专访陈履生先生,聆听他对美术史、文人画、博物馆、汉画等领域的真知灼见。

  记者左赞 见习记者张瑜

陈履生《扬中三茅港写生》 1979年

文人画对于文人是一种天然的契合

《大河美术》:中国美术史学科建设在中国已走过了60年光阴。您是南京艺术学院首位中国美术史专业研究生,在美术史论研究和美术评论诸方面学识卓越。史学研究寂寞而清冷,您是如何走到这条道路的?对后学有何建议?

陈履生:中国美术史学科是以中央美术学院在新中国建立的第一个美术史系为开端的,经历了60年的发展历程。我见证了这个学科的发展、壮大和发生的各种变化。如今,美术史学科教育体系非常完善,在博士、硕士专业招生中也很引人注目。

  但是,人多势众并不代表美术史研究成就的高度,客观地看,当代美术史研究在广度上超越了以前,而深度上还有所欠缺。比如,我们看到了众多美术史家的研究成果,但有深度和学术建树的研究成果并不是很突出。我认为,美术史研究的关键是,美术史家要能耐得住寂寞,要对美术史研究有着无限的兴趣和热情,这是取得成绩的基础。如今,仅仅为了获得某种学历或者学位的话,并不是很难的事情。难的是把美术史研究作为一种终身对其充满热情的职业,或者爱好和专业,这种状态对于研究美术史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大河美术》:在为文之余,您不断有绘画创作,并且最擅长画梅花。您曾说过,要用不同的题材,不管新旧,来表现文、文人,而成全一个当代的“文人画”。那么,在您看来,当代“文人画”应该具备哪些特质?

陈履生:对于美术史家来说,需要对图像有着特别的敏感和认识。我们看到,二十世纪一些重要的画家,包括黄宾虹、潘天寿、傅抱石,刘海粟、徐悲鸿等,他们都对艺术有独特的看法和认识,也有着完整的美术史著述。像黄宾虹早年编美术丛书,潘天寿和傅抱石写《中国绘画史》,包括他们在个案研究方面取得的成就,为我们树立了很好的榜样。所以,在美术史研究取得成就的基础上,再搞美术创作,不管是书法还是绘画,都会不同于一般画家,因为他们能够看到古往今来艺术发展的规律和艺术前行的脉络。文人画是最适合美术史家表达心声的领域,因为文人艺术的基础是是文、是文人,所以文人画对于文人来说,是一种天然的契合。

《大河美术》:除了学者、画家、摄影家,您还是一位收藏家,2017年在常州西太湖畔创建世界最大油灯博物馆,是如何与油灯收藏结缘的?油灯博物馆现状如何?下一步,在私人收藏方面,您还有哪些打算呢?

陈履生:古往今来的文人都爱好收藏,这种特别的兴趣爱好表达了文人思想的宽度以及兴趣的广度。在我看来,油灯的文化属性已经超越了一般的物质形态,有着以“光明、照亮”为核心内容的独特文化品格,即“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所以,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吟诵油灯,他们在灯下所表达的情感,或感伤,或思念,构成了中国独特的油灯文化。建立油灯博物馆,既展示了我自己的收藏,也向公众进行了一种传统的文化教育。分享是收藏的最高境界。当我看到,有那么多人从对油灯一无所知或者知之甚少,到对油灯文化产生热爱或者是认同的时候,我感觉,通过建立博物馆来推广中国独特的油灯文化是非常必要的。

  毫无疑问,油灯收藏没有止境。今年我还有一个计划,将在江苏镇江建立另外一座博物馆,即煤油灯博物馆。近代以来出现的煤油灯,颠覆了中华五千年的油灯文化传统,这方面,镇江保留了西方三大石油公司旧址,其中,有个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亚细亚火油公司旧址,保存完好,非常适合办煤油灯博物馆。我想,办煤油灯博物馆不仅仅是展示我的收藏,更重要的是展示当年西方列强的煤油进入中国市场、开启中国现代化道路的历史,同时也让大家看到西方列强是如何利用经济手段来侵略中国的,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我希望,用博物馆的方式让人们铭记这样一段特别的历史。

《独留劲枝与君看》 178×96cm  2015年

《应尽便须尽》 136×69cm  2015年

博物馆的专业状态还有待提高

《大河美术》:您从2010年开始担任中国国家博物馆副馆长,见证了近十年来博物馆事业的快速发展。央视大型文博探索类节目《国家宝藏》一经播出,受到热捧,掀起了一波“博物馆热”。在您看来,博物馆在大众生活中应该发挥哪些作用?国内博物馆的建设与发展是否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陈履生:博物馆是非常重要的公共文化设施,社会文明越发展,公众对博物馆的依赖程度就越高。二十世纪后期,中国博物馆事业有了长足发展,在提升城市文明素质、塑造城市文明形象等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最近,借助电视媒体,推出了几个介绍博物馆重要馆藏的专题片,对大家了解博物馆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是,电视等媒体机构对博物馆的认识,可能存在局限性,表现内容不完整,这也对博物馆在公众推广方面存在误导。所以,推动博物馆发展,还要依赖博物馆自身专业水平的提高,只有这样,博物馆才可能从核心上走向社会、走向公众。

  说到当代博物馆存在的问题,我觉得还有很多,毕竟中国的博物馆事业发展仅仅100多年,与西方博物馆300多年的历史不可同日而语,比如在专业伦理建立、文物收藏展示研究,以及推广、公共教育和对外交流等方面,都有待提升。近期关于博物馆捐赠的事情就反映了我们的捐赠机制不健全的问题,这个问题公立博物馆存在,私立博物馆可能更严重。

《大河美术》:说到博物馆收藏,很自然想到最近的国宝捐赠事件,您在个人微信公众平台连续刊文,论“国宝之殇”,从何谓“国宝”,到央视“国宝回家”节目展示出的各种专业纰漏,再到博物馆收藏的独立性以及博物馆的社会形象和学术形象,通过与国外博物馆的对比,深入浅出地揭示了国内博物馆存在的一系列问题,除了强化博物馆的“专业伦理”,您觉得还有哪些亟需解决的问题?

陈履生:当然,不能苛求我们的博物馆事业现在就像发达国家那样成熟。但我始终相信,我们的每一点进步,都有可能带来博物馆事业的大发展。当前,我觉得要解决以上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全社会都要认识到博物馆的重要性,尤其是博物馆的专业属性,要大力培养专业人才,因为这些“领路人”的专业水平和专业精神,以及他们的决策、判断直接影响着博物馆的发展。客观地说,现在我们博物馆的硬件已经很好了,但专业状态并没有达到与硬件并行的状态。所以,我们期待建立专业的人才队伍,这至关重要。

《大河美术》:在上述文章中您提到了“国宝帮”现象,结合最近朋友圈里盛传单霁翔点名十大伪专家一事,您如何看待“国宝帮”?

陈履生:“国宝帮”非常复杂,他们也不完全是江湖上的,有些往往还具备专业背景,甚至是国家文博机构的背景。因此,“国宝帮”对于当代中国文化以及中国文博事业的祸害,是显而易见的。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广泛的现象,他们已经超越了几个人,更多的是侵入了主流社会,而主流社会中这种“国宝帮”的毒害以及蔓延,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对于中国文博事业的基本认知和判断。比如,从今年春晚看,“国宝帮”现象已经伤及到中国文化的根基。

《暖日晴云》 136×69cm  2015年

《冰魂》 68×45cm  2014年

汉画保护和研究需要几代人持续下去

《大河美术》:您还担任中国汉画学会会长,您觉得汉画研究现状如何?举办“中国汉画大

《大河美术》:您还担任中国汉画学会会长,您觉得汉画研究现状如何?举办“中国汉画大展”的初衷和意义何在?河南作为汉画大省,您如何评价河南汉画的收集、保护和研究工作?

陈履生:这次举办的“中国汉画大展”是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汉画展,主要目的是系统地反映国内汉画收藏的整体状况。通过集中展示,我们能看到各地汉画的不同题材、不同风格以及相似题材的不同表现方法。同时,我们也看到了中国汉画学会近30年来所做出的成就。可以说,没有中国汉画学会这么多年所做出的努力和不懈的工作,就不可能有这么强的号召力来组织如此规模的展览。

  中国汉画学会自1989年成立以来,经过几代人的辛勤耕耘,有了长足发展。河南是中国汉画的重要省份,集中了汉画的主要类别,南阳的画像石,新野的画像砖以及洛阳的汉墓壁画等都是典型代表,可以说,河南汉画的收藏和研究在中国汉画界有着独特地位和影响,此次汉画大展也得到了河南几个文博单位的大力支持。这次展览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我们还会到各地进行巡展,让更多公众了解汉画艺术及中国汉画研究取得的成就。

  当前,国内汉画保护较以前有很大进步,不管是新馆建设,还是研究工作都稳步向前。特别是一些高校还开设了相关专业,成立汉画研究所或研究中心,用教育来带动汉画研究和推广,意义重大。我希望,地方政府能进一步提高对汉画的重视,把汉画作为当地名片加以保护和推广,树立自己的文化形象。汉画保护和研究是需要几代人持续下去的一项专业工作,我坚信我们会越做越好。

《看尽残花总不言》 136×69cm  2017年

艺术简历

陈履生 江苏扬中人,1985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历史及理论专业,获硕士学位,中国国家博物馆原副馆长。现任中国汉画学会会长,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理论委员会副主任,北京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北京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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