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篆刻

詹景凤狂草杜诗立轴

　　写狂草者，古有“颠张醉素”二师。大儒王世贞在《弇州山人稿》中评释怀素狂草曰：“字字欲仙，笔笔欲飞。又云：素师诸帖皆遒瘦而露骨，此书独匀稳清熟，妙不可言。”李太白诗也有赞：“吾师醉后倚绳床，须臾扫尽数千张。飘风飘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怳怳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圣贤们写得多形象生动！狂草唐后，少有突显者，稍后，只有山谷道人能善此法。延之明季祝允明，文衡山亦能通此道。明万历间，又出名士詹景凤喜作草，且更善作狂草。其狂草学的是怀素上人，深得个中妙法，后评，其狂草成就亦可扛鼎祝、文。

　　詹景凤（1532—1602），明末著名书画家、诗人。字东图，号白岳山人，又号大龙宫客等。安徽休宁人，举人出身。后春闱屡屡受挫，也只做了个广西平乐府通判小官。仕途官运并不亨通，但艺术成就却名震千古。其工诗、通文、能书、善画，尤精狂草。性嗜酒，访名士，喜交游，又精古书画鉴赏。明项子京收藏富甲江南，历代翰札名画尽归其收。詹景凤曾访秀水项氏“天籁阁”，得以饱览项氏所庋藏历代名迹，眼界为之洞开。又至吴中（苏州）、松江（上海）、金陵（南京）等处寻师访友，赏鉴名迹，胸中所积甚夥。常言道：“得良友来如对月，有奇书读胜观花。”也正是这个不争的硬道理，让詹景凤才腹笥甚丰。其居金陵七年间，与王世贞、陈文烛、王元贞等不少名士饮酒论书、品茗鉴画。由于所见名迹多而广，常兴致高昂，则援笔题跋，以畅叙幽情。故评曰：“所见既富，阅历广深，鉴识精微，实乃古今希见之高逸之士。”因而，今历代不少翰卷名迹，上多有其所跋。可见其在当时书坛藏界的艺术地位！詹景凤所制狂草，应该与酒有关。看得出，他是性情中人。太白有“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故而，酒后可解愁，酒后可忘忧，酒后可留名。若有醉意，便是书家驰笔宣泄的最佳状态！记得詹景凤传世写的最有名的草书是《千字文》。智永、怀素两大高僧写本都有传世。传右军七世孙智永和尚写《千字文》最勤，足有百本之多，皆分赠诸寺庙。而詹景凤的草书，字学的就是怀素。他认为怀素的草书写得“奥妙绝伦，不可端倪”。而詹景凤所写《千字文》草书，存世有三本，也最著名。用他自己的话讲，“本不作《千字文》卷，而是受素师草书激发所致。”看得出，他是比较叹服怀素草书的。所写的《千字文》草书，在明代即有刊刻本。其三本《千字文》卷，经《中国古代书画图目》专家组鉴定著录。“一为万历二十四年丙申（1596）六月所书，今藏安徽休宁博物馆。二为万历二十五年丁酉（1597）所书，今藏广东省博物馆。三是万历二十七年己亥（1599）《临怀素（千文）一卷》，今藏广西博物馆。三幅《千文》卷，相隔时间一二年，都是先生晚年的作品。而藏广西博物馆的《千文》卷，应该是詹景凤的最善佳品。

　　詹景凤这幅狂草杜诗大幛立轴（见图），墨笔纸本，尺寸165.2×82.6厘米，今藏吉林省博物院。笔墨写得纵横交错、跌宕起伏，有援毫掣电、随手万变之势。又漫不经心，契合化工，有不可名状之妙！能看出，詹景凤写这幅狂草心情特别舒畅，应该喝了不少酒，酒后兴笔一挥而就。确有“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之境。杜诗曰：“塞（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忽（却）看妻子愁何在，漫转（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痛饮（纵酒），青春作伴早（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湘（襄）阳下（向）洛阳。”这幅狂草写得狂放不羁，痛快淋漓。醉眼蒙眬中，全无百事之忧。将老杜七律略作几字调整，这需要书家有胆有识有内涵。“错字”之微妙玄机，决不是作者目空前贤，而是醉后兴笔为之。一首七律中，作者能“错”这么多字，而笔墨文理依旧绝妙精彩，这恐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