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

图1

　　瓷画的规律之一是：存世量越大的瓷画，往往画意越深遂，社会反响越热烈。因为这样的瓷画能在民众心理中产生共鸣，市场上的销路更好。图1至图4是清初一种存世量很大的瓷画，画一匹马卧于山谷之间的一块平地上。这个瓷画品种，画意是什么呢？

图2

图3

图4

　　经分析，我们认为这种瓷画表达的是《诗经》中一首诗的诗意，这首诗名为《白驹》。要了解《白驹》的诗意，自然应该先来看看《白驹》的原文：

　　“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皎皎白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

　　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白驹》全诗分四章。由于古诗文字艰涩，比较难懂，我们不妨将现代学者的白话译文也引进来参考一下：

　　马驹毛色白如雪，吃我菜园嫩豆苗。绊住马足拴缰绳，尽情欢乐在今朝。心想贤人终来临，在此作客乐逍遥。

　　马驹毛色白如雪，吃我菜园嫩豆叶。绊住马足拴缰绳，尽情欢乐在今夜。心想贤人终来临，在此作客心意惬。

　　马驹毛色白如雪，风驰电掣飘然至。应在朝堂为公侯，为何安乐无终期。优游度日宜谨慎，避世隐遁太可惜。

　　马驹毛色白如雪，空旷深谷留身影。喂马一束青青草，那人品德似琼英。音讯不要太自珍，切莫疏远忘友情。

　　这首《白驹》的诗意，总体上是表达留客之情。朱熹《诗集传》说：“为此诗者，以贤者之去而不可留。”意思是一位贤士要离去了，朋友想留住他但留不住，于是写下这首诗。

　　《白驹》作者是如何表述这段感情的呢？诗的前两章是并列关系，写主人把客人骑的“白驹”拴上缰绳绊住马足，让它在菜园里吃豆苗，然后与客人一起度过一段“逍遥”“心意惬”的时光。

　　第三章写客人骑着“白驹”飘然而至，主人劝他道：你的才能“应在朝堂为公侯，为何安乐无终期。优游度日宜谨慎，避世隐遁太可惜。”这里点出了贤士离去的原因，是要“避世隐遁”。贤士为什么要“隐遁”？可能的原因是得不到君王的器重。所以《毛诗·白驹序》以为，这首诗是大夫讽刺周宣王不能留用贤者于朝廷。

　　第四章写贤士已去山林空谷，朋友想象他在那里做着给“白驹”喂青草的事，对优秀人才被埋没感到深深的遗憾。他希望贤士能保持音讯联系，不可因隐居就疏远了朋友。

　　《白驹》这首诗流传于世后，“白驹”渐成一种意象，用来指代志行高洁的人。魏晋曹摅《思友人诗》中的诗句“感时歌《蟋蟀》，思贤咏《白驹》”，就是用“白驹”来象征贤士。而《白驹》中“皎皎白驹，在彼空谷”一句，更是提炼成了为世人熟知的典故成语“空谷白驹”，比喻隐逸山林的贤士。瓷画图1至图4表达的正是“空谷白驹”之意，我们可以称之为《空谷白驹图》。

　　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空谷白驹”这个典故有不同的用法。比如唐代李白《送杨少府赴选》诗中，有“空谷无白驹，贤人岂悲吟”一句。其诗意是称赞大唐王朝政治清明，能够选贤任能，一定会让“空谷无白驹”的，所以“贤人”不用悲观失望，会有得到重用的那一天。

　　明代高濂在《遵生八笺》“尘外遐举笺”里则说：“皎皎白驹，在彼空谷”是指“遁世无闷而独善其身者也。士君子不得志于兼济，当坚贞以全吾形，保其余年，而林皋自足，迈德弘道，而不受尘鞅，以乐其志。”这是鼓励不得志而遁世的“空谷白驹”（隐士），要调整心态，过好隐居生活。

　　清初瓷画为什么看重“空谷白驹”这个题材？应该说，与时代背景有密切的关系。明末政治昏暗，许多贤能之士得不到朝廷任用，只能如高濂所言，隐逸山林，“以乐其志”。到清初又加上民族矛盾尖锐，士人蜇伏者更多。所以在这个历史阶段，大量人才无用武之地是一个不可避免的现实问题。

　　不过到了康熙年间，随着清政权逐渐稳固，朝廷需要发掘各路人才帮助治国理政，隐逸之士也需要政治舞台施展才能，朝野上下想到一块儿去了。于是，“空谷白驹”成了香饽饽，朝廷思贤若渴看好他们，他们自己也自命不凡，跃跃欲试有意入朝为官。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瓷画《空谷白驹图》应运而生，赢得了大家的喜欢。

　　我们看图1至图4，这些“白驹”躺在地上，表示它们正赋闲在山谷之意。但“白驹”们昂首瞪眼，精神抖擞，甚至从表情上都能看出它们有点喜形于色，这是已经听到朝廷召唤的象征。

　　所以综合起来看，清初瓷画《空谷白驹图》表达的是隐逸的贤士们在朝廷的征召下，正准备出山入仕之意。这是新王朝明君贤臣关系的象征，也是国运昌盛的吉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