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2018年中国艺术品市场回顾专辑”特邀16位市场专家、拍卖公司高层、古董商，从不同角度回顾2018年拍卖市场，提出每个人的“年度关键词”，为读者提供专业且贴近市场的观察。（16位嘉宾采访将分为5篇文章推出，此为第二篇。）

　　前两天我们推出了2018市场回顾，让我们听听赵榆、余锦生、祝君波怎么说。

　　今天，我们请了来自北京的拍卖行掌舵人为我们揭秘2019年的规划，他们是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董事总裁胡妍妍、中贸圣佳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总经理薛世清、北京荣宝拍卖公司总经理方政、北京华辰拍卖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甘学军。

　　胡 妍 妍

　　机 遇

　　受访嘉宾 胡妍妍

　　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董事总裁

　　1993年，胡妍妍作为组建成员之一加入中国嘉德，历任中国书画部总经理、公司副总裁。作为资深的中国书画专家，她带领中国嘉德书画部不断发展创新，1998年开辟“中国古代书画”专场，2006年开辟“中国当代水墨”专场，2011年参与创立了中国嘉德的品牌专场“大观——中国书画珍品之夜”，现已成为全球中国艺术品拍卖规格最高、最受瞩目的专场之一。

　　典藏：请用一个词概括2018年的艺术市场。

　　胡妍妍：机遇。2018年的市场稍有下滑，但是，新老藏家们都保持了理性和专业性，对顶级拍品的追逐以及最终成交价格的热度和高度不减，整体拍品的成交率也好于2017年。市场的变化是洗牌与整合的机会，会自然淘汰一些竞争力小、专业程度弱的企业。而在市场升级趋势明显的前提下，精细化的营运、搜寻更加顺应市场的拍品是拍卖行业转变的前景，也是进步的方向。

　　典藏：2018年艺术市场最有影响力的事件是？

　　胡妍妍：2018年多件超过两亿元的超高价位艺术品成交，在市场相对疲软的状况下非常吸睛，也是艺术品市场升级的开端。中国嘉德在庆祝25周年之际，全面开启嘉德艺术中心，所属璞瑄酒店开幕，是业界瞩目的盛事，也标志着中国新兴艺术品市场经历四分之一个世纪而走向成熟。作为收藏项目中小众但浓缩学术价值的古籍善本及碑帖，三次冲过亿元大关，意味着收藏方向的重大变化。有关艺术品进口和企业税收政策的细微变化，相信对市场未来发展有一定影响。

　　典藏：2018年艺术市场中最具影响力或标杆性的拍品是哪一件？

　　胡妍妍：中国嘉德2018秋拍的潘天寿《无限风光》以2.875亿元人民币成交，是中国内地拍卖行2018秋拍中成交额最高的艺术品。这幅作品是潘天寿于其盛年创作的平生最大的指墨巨制，也创造了潘天寿作品的世界拍卖纪录。同时，中国嘉德2018秋拍古籍善本类拍品——安思远藏善本碑帖十一种，以1.926亿元人民币的高价成交。这两件拍品的成交说明高端的艺术品一向是顶级藏家的追求，但小众品类也可以是被竞相追捧的对象。嘉德对高层次学术知识的不懈寻求，也为最终的成交额提供了力量。

　　潘天寿，《无限风光》轴，1963，设色纸本，358.5×150厘米，成交价2.875亿元人民币，中国嘉德2018秋拍。图片来源/本刊资料室

　　典藏：2018年艺术市场较为关注的板块有哪些？贵公司在这些板块的经营策略为何？

　　胡妍妍：整体上，2018年艺术品市场关注的板块依然是中国书画、瓷器及古代工艺品、20世纪艺术和当代艺术。古籍碑帖异军突起，但依然比较小众。嘉德在上述市场主流板块中都倾注力量，平衡发展，并取得不凡业绩，今后也将一如既往。

　　典藏：继2017年秋季拍卖后，瓷杂板块赶超中国书画板块，可否谈谈出现这一现象的缘由？

　　胡妍妍：中国书画在2018年的总体趋势趋向平稳，整体规模有所收敛，这里面有中国经济大环境的影响，同时也是中国书画市场迈向成熟的整合阶段的必然情境。瓷杂类拍品作为后于书画类崛起的一股力量，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市场份额，这是多年来买家群体有所变化的结果。由于近五六年来信息传播与更新的迅捷，得以获取大量知识的买家们自然会对瓷杂拍品的价值产生新的定义，艺术品收藏的专业化与多元化是拍卖市场未来的走向。

　　安思远藏善本碑帖十一种，含宋拓本七种、元明间拓本一种、明拓本三种，成交价1.926亿元人民币，中国嘉德2018秋拍。图片来源/本刊资料室

　　典藏：贵公司在新的一年拍卖的方向和主轴为何？

　　胡妍妍：2019年中国嘉德会更加注重市场的变化，找寻最精准的定位，比如说我们应该“找什么货”“如何定价”“谁是目标客户群体”等，在努力下功夫的同时确保公司能于“稳”中求“进”。具体而言，需要我们的业务人员提前分析出拍品可能的市场走势，走在藏家前面，以提供最符合藏家心理的拍品和服务；同时，在金融服务方面，嘉德力求为买家和卖家提供适当的金融服务和资金支持。这般细节的服务标志着拍卖公司服务标准的提升。

　　我们不仅要提高对业务工作的要求，对处在中后台的IT、财务以及政策法规等方面也要进行把控，使公司全方位地提升，因为一旦跟不上社会市场的变化，就会“不进则退”。

　　薛 世 清

　　失 落 与 惊 喜

　　受访嘉宾 薛世清

　　中贸圣佳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总经理

　　2015年加入中贸圣佳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对复杂的拍卖市场了解透彻，具备深厚的专业功底和丰富的实践经验，尤其对器物杂项门类研究颇深。

　　典藏：请用一个词概括2018年的艺术市场。

　　薛世清：有失落，有惊喜。由于2018年国民经济整体下行，对拍卖行业的影响比较大。礼品市场及纯投资型买家的持续退出对行业的影响越来越明显，现在能坚持不懈、活跃在拍场的藏家，是真正对中国古典文化有追求的优质客户。虽然整体行情下滑，但我们也看到有很多新买家进场，为艺术品市场增添了更多的新鲜血液。我们也欣喜地看到，今年秋拍的收款状况好于往年。

　　典藏：2018年艺术市场最有影响力的事件是？

　　薛世清：2018年7月25日，国家税务总局发布2018年第42号公告，明确“拍卖行受托拍卖取得的手续费或佣金收入按照经纪代理服务缴纳增值税”，同时废止《国家税务总局关于拍卖会取得的拍卖收入增收增值税、营业税有关问题的通知》（国税发［1999］40号）。

　　随后，中拍协艺委会也在北京召开拍卖增值税工作会议，主要了解“营改增”后税务部门对各类拍卖标的的增值税征收方式及存在问题，厘清进口环节增值税与国内增值税的关系及拍卖实践中存在的问题，明确行业诉求，并研究下一步税收协调工作的要点和路径。

　　对于艺术品市场发展而言，艺术品税率不仅是整个行业关心的问题，也是直接影响行业发展方式和速度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解决，将直接影响机构及公司收藏艺术品，以及拍卖公司的生死存亡。

　　典藏：贵公司2018年拍卖中最具标杆性的拍品是哪一件？

　　薛世清：2018年中贸圣佳有多件重要拍品成交，其中黄花梨影木面圆腿刀牙的黄花梨小书桌，虽然不是最贵的成交拍品，但最具标杆性。经过和藏家近三年的沟通，我们成功征得一件明末清初黄花梨镶楠木瘿面小画案，它是江南明式家具的极致典范，虽尺寸不大，却是苏式家具优点的集大成者。在如今买家越来越挑剔的情况下，只有这类拍品才能激起买家的无限潜能。此桌以400万元人民币的估价起拍，最终以近1500万元人民币成交，由资深买家在多轮竞价后成功竞得。

　　明末清初黄花梨镶楠木瘿面小画案，长88厘米，宽57.5厘米，高78厘米，成交价1426万元人民币，中贸圣佳2018春拍。图片来源/中贸圣佳

　　典藏：2018年艺术市场较为关注的板块有哪些？贵公司在这些板块的经营策略为何？

　　薛世清：2018年虽然整体行情较弱，但古籍板块异军突起。过去一年，几家大拍卖公司在古籍板块上下足了功夫，亦受益良多。中贸圣佳自创建以来，辛勤耕作，也有不错的表现，尤其在天禄琳琅的藏书拍卖上已独领风骚，多次创造新的纪录。例如，中贸圣佳2018春拍“璀璨③——‘弘历的帝王品味’古代艺术珍品及宫廷瓷器”专场中，天禄琳琅宋版首部著录乾隆御题《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以3047.5万元人民币成交，再次刷新天禄琳琅的成交纪录。

　　乾隆御题《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存卷首、卷十至十五，22.3×15.3厘米，天禄琳琅宋版首部著录，成交价3047.5万元人民币，中贸圣佳2018春拍。图片来源/中贸圣佳

　　典藏：继2017年秋季拍卖后，瓷杂板块赶超中国书画板块，可否谈谈出现这一现象的缘由？

　　薛世清：书画市场人为炒作的虚高风光不再，部分当代的庄家短期内很难解套，再加上大经济环境影响，流向艺术品拍卖市场的资金越来越少，外加市场对拍品的要求越来越高，真正优质的拍品才能打动优质藏家，普通书画藏品很难。我认为不是器物板块超越书画板块，而是器物板块相对稳定，书画板块受环境影响较多。瓷杂板块从买家到卖家一直比较稳定，从来没有大起大落，由于存量少及稀缺性，很难形成庄家，大部分藏家都是真正的收藏爱好者，都能按自己的收藏体系去收藏，虽然行情差一点，藏家还是能理性地调整。

　　典藏：贵公司在新的一年拍卖的方向和主轴为何？有哪些重点值得关注？

　　薛世清：新的一年，中贸圣佳除了现有板块以外，又新增了钱币板块，至此，中贸圣佳已基本完成了板块的整体布局，目前已形成全板块的大公司规模。在拍卖市场行情严重下行的情况下，无异于逆水行舟，除了勇气外更需要团队齐心协力，方能迎接更大的挑战。除此之外，我们亦将在书画板块作新的布局，力争有所突破。

　　方 政

　　冰火共存

　　受访嘉宾 方政

　　北京荣宝拍卖公司总经理

　　2001至2006年担任江阴团市委副书记，后又任江阴市委统战部副部长及工商联党组书记，2016年至今担任北京荣宝拍卖有限公司总经理。

　　典藏：请用一个词概括2018年的艺术市场。

　　方政：冰火共存。2018年整个经济大形势不理想，很多行业市场缺少资金进入，反映到2018年的艺术品市场上则表现为：虽然有多件过亿和创纪录拍品的喜人成绩，但“寒冬”尚未过去，众多高价及大幅作品卖不动，小幅作品成交量也差强人意。具体表现就是拍卖规模的压缩，卖家投放不积极，买家竞投谨慎而挑剔，对藏品的性价比要求很高。这些都对艺术品市场有着直接影响。

　　典藏：2018年艺术市场最有影响力的事件是？

　　方政：近年来文物犯罪案件数量逐年上升，犯罪手段也由传统型向智能型、科技型、专业化转变。2018年初，贵州警方宣布破获一起书画造假大案，摧毁了制贩假冒名家字画的犯罪网络，扣押仿制的齐白石、范曾、启功、李可染等名家作品1000余幅。随着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严厉打击文物犯罪，北京荣宝在2018年也推出了“四季拍卖”，旨在弘扬当今拍卖市场的正大气象，以保证拍品质量为核心，为广大藏友提供一个充满正能量的净化平台，也为推动中国艺术品市场的积极发展作出应有的努力。

　　典藏：贵公司2018年拍卖中最具标杆性的拍品是哪一件？

　　方政：王榖祥、乾隆帝的《花鸟书法对题十八开册》在北京荣宝2018年秋拍中以2955.5万元人民币成交，成为“中国书画?古代”专场成交价最高的拍品。乾隆帝历经数年，刻意搜求历代书画名品，并多次御览、御批这些作品，特建“淳化轩”藏诸其中。这件王榖祥花鸟册页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件，从本册钤印“淳化轩”“乾隆宸翰”“信天主人”“乾隆御览之宝”“淳化轩图书珍秘室”“乾隆鉴赏”“落纸云烟”中可看出。

　　王榖祥、乾隆帝，《花鸟书法对题十八开册》，设色（水墨）纸本，（各）28×32厘米，成交价2955.5万元人民币，北京荣宝2018秋拍。图片来源/北京荣宝

　　典藏：2018年艺术市场较为关注的板块有哪些？贵公司在这些板块的经营策略为何？

　　方政：在中国书画、瓷器等板块出现不同程度低迷的情况下，佛教类艺术品的行情逆势而上，藏家对佛像艺术品的追捧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热度。我们在2018年增设的“一念莲花开·敦煌写经及佛教艺术”专场，受到了较为广泛的关注，也取得了可观的成绩。

　　典藏：继2017年秋季拍卖后，瓷杂板块赶超中国书画板块，可否谈谈出现这一现象的缘由？

　　方政：瓷杂板块在近几年的拍卖市场中一直保持相对稳定的成绩，而中国书画板块较前些年在价格或是成交率上表现出有所下滑的趋势。随着市场结构的变化，藏家需求愈加多样化，这是艺术市场发展规律的必然结果。但就目前中国内地拍卖市场而言，中国书画板块仍然占有领军地位，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中国书画市场会有所回暖。

　　《花鸟书法对题十八开册》，其中两开。图片来源/北京荣宝

　　典藏：贵公司在新的一年拍卖的方向和主轴为何？

　　方政：新的一年我们会继续以“来源最可靠，自律最严格”为经营理念，开创精品拍卖路线，努力打造学术性较强的专场，以最大力度发掘艺术品的深层价值；继续以中国书画板块为主打，发展瓷杂、佛教、油画、古籍等板块，在拍卖市场低迷的大环境中，沉着应对更多挑战，力争创新与突破。

　　甘 学 军

　　懵

　　受访嘉宾 甘学军

　　北京华辰拍卖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曾任文化部党组秘书、国家文物局办公室副主任等职

　　典藏：请用一个词概括2018年的艺术市场。

　　甘学军：懵。2018年的艺术品拍卖市场应该是无以言表、无可奈何、无以复加！卖家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卖，买家不知道买什么东西好，拍卖人不明白到底什么东西什么价位好卖。

　　所有人都明白，前些年的高位追捧已经难以回返，但又心有不甘，所以卖家投放并不积极，这使得拍卖行多有无米之虞。一些重要拍品，也因此种心态而价格过高或者过虚。拍卖行开工不足，拍卖规模压缩，老买家畏缩，新买家犹疑。尴尬的瓶颈，令人困惑。

　　典藏：2018年艺术市场最有影响力的事件是？

　　甘学军：2018年的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虽然有一些重要的拍品实现了较高的价格，但对市场趋势的拉动和影响有限。北京嘉德艺术中心的落成和中国嘉德25周年庆典，提醒人们它是中国内地最重要、最稳定的拍卖机构，也提醒大众中国内地的国际化拍卖已经走过相当长的路程，已足够辉煌，也需要顺势而变。

　　黄宾虹，《山水四绝》，1949，设色纸本，（各）143.5×47厘米，成交价7820万元人民币，中国嘉德2018秋拍。曾于2009年在中国嘉德以1232万元人民币成交。图片来源/本刊资料室

　　典藏：继2017年秋季拍卖后，瓷杂板块赶超中国书画板块，可否谈谈出现这一现象的缘由？

　　甘学军：近两年来，瓷器器物板块似乎超越了近现代书画部分，这主要是因为在过去20多年的市场演进过程中，近现代书画一直是最活跃的部分，重要艺术家的重要作品已经在这样的火热进程中频繁换手，其价格已攀升至高点，眼下的市场很难有新的探求空间。其次是因为近来对假画制售案的侦查处理，影响了市场信心。而同时，瓷器、佛像等器物部分相对稳定，使之显得比近现代书画艺术板块似乎更加亮眼一些。其实，不是因为器物部分更大了，而是因为近现代书画部分相对萎缩了。

　　典藏：贵公司在新的一年拍卖的方向和主轴为何？

　　甘学军：在中国的艺术品市场中，古代和近现代艺术一直占据最大的市场份额。这种状况随着市场条件的变化一定会发生改变。由于社会发展的进一步现代化和国际化，以及市场参与结构的变化，现当代艺术部分一定会在以后的市场发展进程中越来越重要，其份额也会快速增长，这是规律。中国既有浩瀚的古代艺术，也有世界上最大的艺术创作群体和体验鉴赏大众。古代和近代艺术固然会是永久的主板块，但随着市场的发展，现当代艺术板块的市场份额应该不会低于50%，而目前大概不到20%，这是我们市场的短板，也是发展的空间。华辰拍卖一致认为，中国的艺术品市场已经过了快速启动和爆发增长的阶段，在进入常态化以后，亟须挖掘和添加新的热点，现当代艺术板块将来一定是中国艺术品市场，特别是拍卖市场新的增长点，也是市场发展水平的标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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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刊载于《典藏·古美术》2019年3月刊。原标题：《十六个年度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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